读大学的时候,美术系男生宿舍和外语系女生宿舍遥遥相望。美术系的男生留长发扮酷,外语系的女生剪短发扮酷。正好反着来。那时的夏天很热,开了窗透风,于是常常望见对面的窗户也开了透风。夜深深人静静的时候,人影绰绰,像是蛮多内容的。一日,老六节省了一个月的肉包子钱买了一架望远镜,趴着窗户,做对面外语系女生宿舍的守望者。但好景不长,老五回来,夺了望远镜就不放手。然后老二也回来又夺了不放手。最后,老大哼着拉网小调进来:“咦,看什么呢?”立马夺了,望了一眼,就收了,“那是我女朋友!”
“不像吧?我们再看仔细点,”老六呐呐地说,“你女朋友好像没那么大吧?”
老五,老四……和我一起哄笑。老大气得脸涨红。
“老大,咱们跟外语系一起活动活动吧。”我说,“那宿舍里有个穿红裙子的,我一直惦记着。”
但是,老大很不争气,不但没有活动活动,没过试用期就下岗了。老大还是我们系属于杀手级的干部。于是,我们得出一个结论:外语系的女生不好惹。但偏就这不好惹的,偏就有味。
我尾随了N次那穿红裙子的外语系女生,弄清楚她五个喜欢:第一个喜欢是穿红裙子(当然不用说是废话);第二个喜欢是留小短发;第三个喜欢是走三步扭一步(脚尖着地,脚跟扭,据说是半专业扭法);第四喜欢是说:“哎呀!你……”;第五喜欢是听人弹吉他。
老六说:“你得学会弹吉它吉他,这是一门手艺。你没见阿炳瞎了眼睛,也能拉个二胡养家糊口吗?”
我说:“我卖画不行吗?你没听说徐悲鸿画了几匹马,就把千金小姐蒋碧微弄到手了吗?”
“说的也是,总之多学一门手艺总是好的,人家外语系不就是多学了一种方言吗?”老六说。
老六的论点常常能指引你的方向。他说的蛮有道理。我骗了老爸的钱,买了一把吉他。朝三暮四地练,练到手指起泡。功夫不负有心人。一个月后,我能弹《花房姑娘》了。
我买了六个肉包子端到老六的面前,说:“老六,下一步怎么办?”
老六一边吃包子一边沉思,吃完了六个包子,打了个饱嗝,说:“建议你去问老大,老大有泡外语系女生失败的经验。失败是成功之母呀。”
老六说得有道理。
我又买了六个肉包子,端到老大的面前。说:“老大,讲讲对面的女孩,怎么才能看过来。”
“没戏,就你?老三,”老大不屑地摆摆手。
“我会弹吉他。”我拍拍吉他,“我是一个会弹吉他的美术系男生。”
老大沉吟了半响,磨了磨牙:“不要跟她讲外语。”
老六偷偷地跟我说:“你别信他,他就是不会讲外语才没过关的。”
我一听,就泄气了:“我也不会讲外语呀,怎么办?现在开始强化外语?”
“你看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
接下来的一个月里,我又朝三暮四地苦读外语,确切地讲是英语。从我参加英语考试起,我就没有及过格。背单词背到我像个孙悟空,天翻地覆。终于背熟了6000个单词之后。我没有再买肉包子给老六,因为情况有变化。据可靠消息,有人在打红裙子的主意了,而且,对手也是实力派选手。这是老五说的。老五不爱吃肉包子。他说:“咱们去吃西餐吧,好久没有吃西餐了。”
我扯了皮带,往里面紧了一个扣眼,就去了。
学校附近有一个西餐厅,那是我一年只去六次的地方,是过生日的时候。因为宿舍有六个人,谁过生日谁请。谁让他过生日来着。
刚进门,就看见红裙子,红裙子的旁边是老大没有过关的女生,穿了件圆领短袖,模样并不比红裙子差。我手脚有点紧张,这是恋爱前的征兆,治愈方法是要么恋爱要么失恋。
老五朝那圆领短袖的女生嬉皮笑脸了一下。他从前做过老大和她之间的灯泡。他喜欢照亮别人,烧热自己。
“过来坐嘛,谁过生日呀?”圆领短袖说。原来她也知道过生日上西餐厅的事。老大真没出息。连宿舍的机密都出卖了,就这样都没有结果。可见,不可轻敌。
“好呀,”老五很兴奋地拉了椅子。我赶紧默数了一下口袋里的人民币。好像是够。不过,下半个月的颜料和纸就要用老五的,哼,老五别高兴太早。
“这是我们老三,叫他老胡的了,他会弹吉他,”老五说。
“哎呀,你是老三,我也是老三。嘻嘻。”红裙子倒是比我放松。看来她对我没感觉。老大说,女生如果对你有感觉的话,通常是低着头,不说话。
我说:“是呀,是呀,你也是老三?嘿嘿。”
我的手放上去去有拿下来。
老五迫不及待地点了黑椒牛扒,我看看红裙子的碟里是双蛋意粉,于是也要了意粉。
吃着吃着,红裙子说:“你的吃法不对。”
我一慌,嘴边的意粉掉下来,撒了一盘子,很狼狈地去擦裤子上的酱汁。狗日的老五拼命地笑。
“是这样子的,”红裙子一手拈着钢勺,一手拈着钢叉,叉了意粉到勺里,慢慢地转动,转了一个顺时针的粉团。然后,很优雅地举起来,居然不散不掉。她得意地微笑着看着我,“Try?”
我心里直后悔,为什么没有学好吃西餐呢?每年有六次的学习机会呀。我学着她的样子转了一次,勉强成功。
“你那是在调颜料。”红裙子说。
狗日的老五又拼命地笑。
我第一次很艰难地吃完了一盘本应8分钟消灭的意粉。
吃西餐是没法练的,今年宿舍里所有人的生日都已经过完了。
我又泄了气,用吉他跟老六换了望远镜,做远距离守望。
老六弹的吉他难听得要死。老大回来,第一件事就是缴了他的吉他。
“给你们讲个笑话。”老大说。
老六,老五……和我都围拢了。
老大讲黄段子是很精彩的。老大说:“一天,一个老鼠窝里的小老鼠突然发生了骚乱,原来,老鼠洞外站着一只猫。老鼠妈妈说:别怕!于是,老鼠妈妈对着洞外学了几声狗叫,结果,那猫一听撒腿就跑。老鼠妈妈转身对小老鼠说:孩子们,瞧!学好一门外语是多么地重要。”
我们一起大笑。我笑出了眼泪。
晚上,十点半熄了灯。我打着手电筒写信:“亲爱的爸爸妈妈:我很想念你们,下个月要多寄点钱来……”
当对米兰的依恋变成一种习惯,
就注定了一生的爱将与她并肩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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