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英访谈:创造“音乐会剧场”世界
音乐和戏剧是深受人们喜爱的艺术,有深厚文艺底蕴的英国拥有一些在这两个领域见长的高校。
拥有英国皇家音乐学院(Royal Academy of Music)钢琴演奏硕士的台湾女孩张安婷目前在本校攻读演奏博士学位。
张安婷的研究课题就是她本人首创的音乐会剧场(concert theatre)的表演形式,把音乐和戏剧结合起来,并成立了自己的剧团,名字就叫“音乐会剧场”。
这个剧团将从4月23日展开新戏《春之祭/罗密欧与朱丽叶》(The Rite of Spring/Romeo and Juliet)在英格兰17个城市的巡演。
在接受子川专访时,张安婷介绍了自己在英国学习的经历、音乐会剧场的概念以及新戏的创作理念。
子川:你之前在台湾大学主修化学副修戏剧,后来为什么选择来英国攻读钢琴演奏硕士?
张安婷:其实我从小就一直有在弹钢琴,但是我也非常喜欢科学,就读了台大化学系。大概大二、大三的时候发现自己无法忍受在实验室工作不弹钢琴,觉得我的生命还是属于音乐的,后来就决定学音乐。
子川:你到英国皇家音乐学院攻读钢琴演奏硕士,是有奖学金的?
张安婷:不是特别申请的,在入学考试的时候学校会决定给不给奖学金—考试就是要弹钢琴。我们专业的同学中,约有一半的人有奖学金。
子川:读钢琴硕士的时候觉得难吗?
张安婷:非常的难。在那两年经历过很多困难,尤其硕士第二年的时候有一些不如意。因为我很确定自己的想法—这些想法在别人看来比较奇怪—造成我现在想要走音乐会剧场(concert theatre)这条路。
音乐会剧场的想法在一开始不太被人接受,我想要对音乐的诠释方法在学校引起反弹,所以那段时间蛮难过的。
硕士毕业时的音乐会就是我做的第一个音乐会剧场项目,那之后学校才很肯定,鼓励我继续在皇家音乐学院研究发展这个理念。
子川:请简单介绍一下音乐会剧场。
张安婷:我觉得从音乐会的形式上看,对观众认识音乐来说并不一定很有帮助。通常就是音乐家上台、演奏,大家坐在下面看,演奏完鼓掌,现场灯光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变化。
我理想的音乐方式是像在剧场里面,你走进去之后看到台上的灯光、布景,就有强烈的暗示说接下来这个戏里面会发生什么。而在音乐会的现场却很少与这些因素相结合。
所以我想要做的是,一个表演里面除了听到的音乐之外,所有的布景和灯光都能够暗示与这场表演相关的东西,跟这段音乐有所联结。借由这种方式,观众也能够更好地体会音乐中传达的东西。
另一方面,因为我大学副修戏剧,从那时开始就常常去看戏,也会自己导演。我在看戏的时候会觉得,很多剧中会用到古典音乐,而因为我对古典音乐很熟悉,有时候会觉得可惜。
我会想,“这段古典音乐可能会比这个演员说得更多”或者“这段音乐接下来要说什么了,可是被创作者切断了”。我就觉得自己应该能够把音乐会和剧场结合起来,做出更好的东西。
子川:音乐会剧场表演的时候是怎样的形式?
张安婷:我把一个已存在的音乐和一个已存在的剧本结合起来。它们可能有共同的主题、相似的结构或气氛、情调之类的,我把它们平行组合起来。
如果是一个有文本的作品,我会看它如何跟音乐相结合,然后再找演员、导演等戏剧方面的人合作,在排练室里试这个想法能不能实现。然后看如何根据每一位演员不同的状况来作为结合。
我也发展出音乐会剧场的特别工具,是一种碰撞,就是音乐和戏剧之间碰撞的反应。有成功的碰撞就会产生新的东西。
在这些碰撞中,我特别着重于音乐本身的基础元素,比如和声、节奏、句法、大小声等等。具体做法就是借由音乐的基本元素和文字或者肢体动作方面作为碰撞的结合。
子川:所以音乐会剧场是你的首创?你还创立了剧团?
张安婷:对。是的,我创建的剧团是一个非营利性的慈善组织,就叫“音乐会剧场”。
子川:你硕士毕业之后曾经去德国进修,后来为什么又回到英国皇家音乐学院读博士?
张安婷:我硕士毕业之后,拿到了德国学术交流总署(DAAD)的奖学金,去那边进修过一段时间,但是那段时间的学习并不很顺利。我就跟英国母校的导师联系,得知有机会回来读演奏博士,就选择回来专攻音乐会剧场。
子川:你是攻读皇家音乐学院演奏博士学位的第一名台湾人,还申请到了台湾教育部的留学奖学金?
张安婷:台湾教育部每年都有一些留学奖学金的名额。申请的时候首先需要递交你的资料以及推荐信。第一轮通过之后,学音乐的学生还要经过现场演奏的面试。
这个奖学金覆盖了我目前博士研究的学费,同时我在学校担任研究助理,报酬就作为我的生活费。
子川:请简单介绍一下你目前正在筹备新戏《春之祭/罗密欧与朱丽叶》。
张安婷:《春之祭》是俄罗斯作曲家斯特拉文斯基的音乐作品,《罗密欧与朱丽叶》是莎士比亚的戏剧作品。
《春之祭》最早是作为一部芭蕾舞曲发表的。它的剧情是在春天的祭奠里面,一个女孩被选中作为牺牲者,需要跳舞跳到她死亡为止。
从这个牺牲的主题中我联系到《罗密欧与朱丽叶》中,两位主角其实是时代的牺牲品。不仅如此,还有罗密欧的朋友、朱丽叶的表哥、朱丽叶的未婚夫,其实也是时代的牺牲者。
另外,莎士比亚一直说,是因为古老的仇恨造成了《罗密欧与朱丽叶》的悲剧。听过《春之祭》的人都知道这是一个暴力、扭曲、不和谐的节奏组成的作品。
在这样的音乐的氛围之下营造出古老仇恨的环境,戏中的5个年轻人因为这一古老仇恨影响相继死去,成为时代的牺牲品。我用这样的方式作为这两部作品的联结。
子川:这部戏的演出方式还融合了意大利即兴喜剧?
张安婷:没错。我想把即兴喜剧的面具戏跟这个制作结合的原因是,首先演员戴上面具之后所有的动作都会被放大,产生特别的情绪。我希望借这种微笑的东西跟音乐中很多细微的变化作为结合。
其次,戴上半面具之后,每个演员都会借由角色特性产生特殊的非写实动作,有点人工化的动作,特别容易跟音乐结合。
第三,既然是意大利即兴喜剧,戴上面具的人看上去特别有喜感,而《罗密欧与朱丽叶》是极大的悲剧。我希望能够把悲剧和喜剧结合起来,产生一个悲喜剧的效果,让大家笑中带泪。
这是我最喜欢的戏剧效果,因为这样观众特别能够体会到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悲剧,从而享受戏剧。
子川:你本人在担任导演的同时,还负责钢琴演奏?
张安婷:虽然《春之祭》比较有名的版本是管弦乐的版本,但是斯特拉文斯基一开始就曾经写了一个两位钢琴家一起演奏的四手联弹的版本,由他本人与德彪西一起演奏。
我采用的就是这个四手联弹的版本。而且两位钢琴家在台上与5位演员一起表演,从比例上看比较好一些。我之前的戏都是一位钢琴家和很多演员一起,音乐方面的感觉有些单薄。
另外,我作为音乐家同时担任这部戏的导演是音乐会剧场很重要的一个因素。对于音乐家来说,在决定如何诠释这首曲子的时候我们基本上就是身兼导演和演员的角色,因为既要导演这个音乐要怎么走,也要演出这个音乐要怎么走。
音乐要如何被诠释,完全跟戏剧要如何与音乐联系上面产生关系,所以我必须是演奏者的同时,也必须是导演。
子川:你的音乐理想是什么?
张安婷:我希望能够好好发展自己的演出团体,并且有把音乐和戏剧结合在一起的表演场所,这样既可以演出我的音乐会剧场戏,也可以作为音乐以及戏剧单独的演出地点。
我希望能够创造一个空间,大家能够在这个空间中享受音乐、戏剧,并且有一个全新的体验。现在是我创作这些作品,但我希望将来能够把它们延伸成为一个空间,就像一个音乐会剧场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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