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用亲身经历来批判艺术教育的弊端
毕业前夕,没去找工作的云南艺术学院美术学院油画系的大四学生王军策划了一次行为艺术,和同班的5名同学在昆明的闹市区街头免费为市民画像。他把这出行为艺术的名字叫作“艺术家的遭遇”。
王军和他的同学分别
装扮成进城务工者、厨师、保安、医生等模样,衣服背后用油彩写着“我是艺术家”;他们一字排开,神情庄重,为轮流坐到板凳上的市民画像;他们脚前的地上摆放着一些艺术类学生高考的照片,任围观者踩来踩去。但很快他们的行为遭到了警察和城管的干预,他们的宣传展板被拖走,王军也被带到了派出所。
“从派出所出来我有些沮丧,但这些过程都是我们这次行为艺术的一部分。”王军说,“这个行为的主题是:‘人人都是艺术家’;地上的照片被踩,显示了‘艺术家到了人人可以践踏的地步’。这个行为是要告诉大家,所谓‘艺术家’已经到了泛滥的地步。我们用自己的亲身经历来批判中国当代艺术教育体制的弊端。”
王军接着说:“其实我没把这个行为定为艺术,只是一种维权。”
艺考成了上大学的“跳板” 抹杀了艺术教育的本质
“在做这个行为之前,我搞了一个调查。几个月前的招聘会上,我们油画和版画专业的同学平均每个人投了10多份简历,收简历时,人家首先问是不是本科,但是后来有回音的却很少。我来自山东,2006年到2007年间,山东报考云南艺术学院的学生达2万人,而真正能上云艺的只有10多个。我们都是艺术类考生中万里挑一的,多年来学画画,父母为我们投入了很大的资本,可是毕业后却很难找到对口的工作。”
“我的师哥师姐毕业时90%都改了行。我从初中开始学画画,当时和我一起学的同学有200多个,但初中毕业时只有我一个人还在画;我后来读中专,有50多个同学,但最后只有我考上艺术学院;我们大学班里有10多个同学,到现在毕业决定坚持画画的包括我在内只有3个人。我不知道几年后,还有谁在坚持。”
王军说:“山东是全国的艺考大省,今年的美术类高考生达20万人。我曾经教过一些学生画画。其实我教学生也很沮丧,我是在教他们如何考上大学,而不是教他们如何画画。比如根据多年的经验,我教学生画苹果,告诉他们先画亮部,亮部是柠檬黄+淡绿+白,中间青色+玫瑰红,暗部是朱红+淡绿,这样不用看就可以画出一个标准的苹果。学生考上大学很高兴,可是我不高兴,我教学生像机器一样,学生也变得会像机器一样。这不是我希望的,但如果不这样,他们就考不上大学。”
“但是考上大学后,他们会不堪一击,他们会和那些真正想学艺术的人产生差距。那么多人放弃画画,是他们对艺术没有兴趣,更缺少天赋,只为了有书读,只为了把艺考当作一个‘跳板’。还有的是来自家长的压力,为了给家长争面子,不得不选择从艺之路。这有悖于艺术教育的原则,抹杀了艺术教育的本质。”
“我们不知道艺考还要热多久?我们只是想唤起一些考生的觉醒。与学艺术巨大的投入相比,将来的产出将不成比例。我们选择在闹市区做这个行为,我们无意中伤和谪贬,只是想用亲身经历告诉大家,慎重考虑自己或子女的前途,呼吁每一位考生和家长用冷静的头脑和理智去思考这个现状。”
教学的内容赶不上学生的需要
“王军的行为艺术虽然有幼稚和不成熟之处,但作为一名学生对高等艺术教育的思考是不应该被忽视的。”云南艺术学院美术学院油画系教师和丽斌说。
“艺术类学院扩招后,相应的教学体系没有做出调整。学院对学生的培养方向和定位是什么?是教师、艺术家还是艺术普及?教育的方向不同,教学体系、师资配备、教师素质也应该有所不同。如今很多高校都在办美术系、美术学院,但严格地说,有些是不具备条件的。由于不少艺术学院的定位模糊,这就使学生更加茫然。”和丽斌说。
“有时学生感到压抑,并不是学校压迫他们,而是学校的教学内容赶不上他们的需要。他们需要新鲜的、活泼的、有想像力的东西。但传统的教学体系和教师思维,很难给学生以激情。他们想学的,学校不一定能给予。他们自己想去寻找,但学校又是一个相对封闭的地方。以学生的年龄和阅历,他们不可能像一个成熟的艺术家一样寻找到想学的东西。”
“现在艺术教育的功能扩大了。艺术不再仅仅是一种技术,而是培养一个人的人格和思维方式的手段。中国艺术教育中对学生的技术训练不缺乏,最缺乏的恰恰就是人格培养。”和丽斌说。
来源:中国青年报